啊这……



    “你、你放肆!”姜丞相抬起手,目眦欲裂:“孽女,你敢绑架亲生父母,挟持当朝丞相!”



    姜茹叹气,一把抓住姜丞相的手:“又犯病了,胡言乱语呢。听多了戏曲,把自个儿也当里头的老丞相了。你们去帮忙做饭了,弄好了送过来,我亲自伺候三老用了。这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哦。”



    几个婆子忙都说:“哎哟,姑娘孝顺啊。”



    姜夫人:“……”她孝顺个屁!



    姜丞相:“……”这个女儿给了她好大的惊喜啊。他们原想过借洵王妃之手给她安个疯名,如何想得到而今自己却成了“疯子”。



    代姨娘:“……哈哈哈。”她破罐子破摔了,嘿,无所谓。



    姜茹把那俩婆子打发,独自坐在车前的长板上,笑低着声,对着狰狞的姜丞相说:



    “父亲,我可没说谎,你确实不是丞相了,陛下批了你的致仕折子,新任丞相已经顶了你的位了。你就安安心心地做个闲散老爷吧,跟我往盛州去,我们一家子待在一起和和乐乐的,不也很好吗。”



    她是说真的,到底是父母姨娘,她不至于下狠手做什么。



    “父亲你也别气,你想想,我走得远远的,真假太子妃之事,才不容易事发,才能永远烂在肚子里是不是。是不是这个道理。”



    姜丞相憋得心慌。



    “谊姐儿、我的……谊姐儿。”姜夫人舞着手,恨不得打死这个孽障。



    姜茹笑:“母亲惦记长姐,等有了力气就去信一封吧,不止给长姐写,代家的外祖父外祖母,姜家的族老族亲,都得由你们的亲笔书信知会一声,就说咱们归隐田园去了,说清楚,免得还叫人以为是我绑走暗害你们了。”



    三人:“……”难道不是吗?



    代姨娘也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儿子:“茹姐儿,胤儿、我的胤儿呢……”



    姜茹也安抚她:“姨娘莫急,兄长无事,这会儿估计在他亲爹跟前尽孝呢。”



    代姨娘很是怔了一下,一头雾水地喃喃道:“他亲爹是哪一个?”她的入幕之宾多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啊。



    代姨娘这一声,莫说姜家两口子,姜茹都嗌住了。



    姜丞相:“……贱、贱妇!”



    代姨娘呵了声,扬手就甩过去打嘴。都是落败的狗犬,你冲我摆什么派头?



    老人家的争斗,姜茹是不管的,两边都是她的亲人,不好偏帮,况且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相爱嘛。



    不同于那二人,姜夫人沉浸在对宝贝女儿的担忧、思念,以及一系列的复杂情绪里。



    她的谊姐儿一个人留在京里,从此孤零零的在元域淑妃手下过活,没有支撑,等孩子生了不知道要落个什么样的下场,说不定她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姜夫人悲从中来,浑浊的泪都湿了脸。



    投向姜茹的眼里充满了气怒和无边的恨怨。



    她是真疼那个女儿啊。



    姜茹冷眼看着,倏忽又笑了起来:“母亲,你总是这样。说起来,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母亲你是出了大力的,父母爱子则为计之深远,你倒好,把她宠得无法无天。”



    “长姐不小了,她自己做的事,就该学会去承担因为她的冲动任性而带来的一切后果。而不是叫别人给她擦屁股,收拾烂摊子,不是吗?”



    “母亲,别这么看着我,还是说,你希望我回去,把真假太子妃的事情捅出来,我们全家人一起落个干干净净?”



    姜夫人蓦地一僵,颓然地收回了眼。



    姜茹满意地笑了起来。她挺想要一个家的,没有家也没关系,她可以亲手组建一个。



    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白茫茫的大地上,仆从侍卫们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在路边喂马休整,听着马车那头传来的,属于年轻主家的欢快女音。



    “母亲,今天太阳好,吃完饭,我给你擦擦身子吧,松快松快。好了,姨娘,别闹了,父亲该要恼你了,歇歇吧,等到了城里,我给你买你最喜欢的银丝糖,别不高兴了。”



    诸人不由的会心一笑,嗨呀,看,这可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



    作者有话说:



    嗨呀,姜茹这里算是结束了。



    第79章



    ◎现在好了,被干掉了吧。◎



    车辙马蹄沿路远去,斜阳下一列快马与姜家的车队擦肩而过,当头的是位二十几许的青年男子,细眼长眉,秀气有余。他只往姜家车队看了一眼,没有多加关注,又挪正了视线,目正前方。



    行了一路,天色渐晚,便在途中驿站歇脚。



    男子下了马,护卫便将名帖文书等出示驿丞,那驿丞细看了看,原是盛州云中县的县令,刚得了升迁,还未赴任,趁这段空假回京过年的。



    驿丞拱了拱手笑问了声好:“阮大人。”方做了登记,请人入住。



    阮何适亦笑了笑,在驿卒的引路下去了驿站二楼,才歇了没多久,就听下方庭院里人声嘈杂,灯笼晃亮。



    仆从端了热水进来,说:“幸亏我们来得早,这会儿来了好多人。”



    阮何适擦了脸:“也是回京去的?”



    仆从道:“那倒不是,是往邺城、云州去的,洵王府的人手,说是洵王妃单准备出来的赈灾物什。看起来可不少,驿站都容不下了,那位王妃倒很是悯人的,不止往官处也捐了善银,私底下也另有善心。”



    阮何适听罢,点点头,打发了仆从去后,他才关好门,松了松里外衣裳,自歇息去了,翌日天亮,又再度启程。



    而送走了赈灾队伍的沈云西,正在新收拾出来的靖王府,帮废太子元域,现靖王和靖王妃姜百谊处理挪宫事宜。



    本来这事儿轮不到她干的,但没办法,元域和姜百谊来殷皇后的正阳宫请辞时,庆明帝也在,这老皇帝见底下的儿子儿媳,一个消瘦苍白,一个虚疲颓倦,很不顶事的样子,眉头一皱,就指了沈云西,让她来搭把手。



    沈云西严重怀疑庆明帝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来招恨的。



    毕竟元域这一家里多的是人,根本就用不上她。但皇帝有命,又不得不来。



    沈云西面无表情地坐在右侧位,一旁的元域,眼覆阴冷。



    男人致命的打击,让元域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身边每日都有阴凉冰渗的鬼气立体环绕,就跟一头想吞人的恶鬼一样,性子越发暴戾。



    原东宫,现靖王府的下人连同侧妃们,近些日子无不战战兢兢。



    沈云西端坐,两手交在身前,两眼放在对面桌上的果碟上,然后由一点发散,渐渐放空。



    想回家,啊好想回家吃饭,今天跟厨房说好了要吃烤全羊的,这会儿应该烤得差不多了。



    还有母后交给她的宫规作业还没抄完,不想写,不想写,一点也不想写。



    她思绪飘得老远,那样子木愣愣的,入定了一样,一动不动的,跟泥人儿木头没个相差。



    杀人一样的眼神不起作用,反倒把自己眼睛盯得抽筋了的元域,想到辞官后跑得没影儿的姜丞相,心头的杀意、恨意,是怎么都止不住。



    姜丞相,他的老岳父,他儿子未来的助力,他东山再起的希望,他没了!



    沈朝朝!



    就是这个女人又闹出来的事!肯定就是她写的那什么以子换女的话本子闹的,最近就这么一件大事是和姜家相关的,要不然根本就没办法解释为什么。



    元域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得知姜丞相辞官时的心情。



    他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这他娘的,老大的一个丞相,突然就没了,魔幻了是吧。



    “为当初那点事,你就这么恨我吗?”元域冷声道。



    “……”



    元域呵呵地脸皮子一抽:“先是我外祖,又是我岳父,每一桩都和你逃不了干系,你还真是恨我入骨啊。由爱生恨,看来当年你还真是爱惨了我啊。”



    “……”



    半天没收到反应的元域,就像唱了一出尴尬的独角戏,躁怒地摔了茶杯:“你他妈哑巴了?!”



    沈云西轻啊了一声,又呆了好一下,才缓慢地把视线放到了元域身上,不认同地认真说:“大皇兄,我没有哑巴,只是不想和你说话。不能你自己残了,就见不得别人好啊。你这心理很有问题。”



    又对季六月言说:“回头帮大皇兄请位太医来,这是病,得治,不能讳疾忌医。”



    季六月忙答道:“是,属下过会儿就去安排。”



    “沈云西!!”



    元域拍桌而起。



    沈云西:“啊。”



    元域:“你……”



    沈云西算算时候差不多了,起身来,掉头就走。



    元域在中堂气鼓气胀,脑门儿生火,阴着脸一甩袖,往后院去了。



    沈云西坐上马车,自回府去,到了王府,看着那一本厚厚的皇城宫规,她耷拉下眉头。



    说起来这还是姜百谊踹元域惹的祸,姜百谊敢如此妄为,不将礼法放在眼里,庆明帝觉得很有必要将整个皇庭上上下下都好生调训一番,满宫上下,除了殷皇后这一位,底下的其他嫔妃皇子公主王妃,全都照抄宫规十遍,这个宫规,可不是单指后宫,还包括皇城宫城在内的所有地界,又细又多。



    离截止日期还差一天,她还有不少没写完。



    算了,反正还有一天多呢,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端上来的烤全羊外皮金黄,边角微带焦色,隔得老远都能闻到那股香气,配上凉拌豆芽和小咸菜,并三两碟炒素菜。



    这不是一个人的分量,沈云西把宫规抛到脑后,和季六竹珍她们分了,美美吃了一顿。



    饭后喝了一碗奶茶,歇了会儿消食,正要去书案边,就见荷珠兴奋地来报说:“小姐,出事儿了,靖王府出事了!”



    沈云西刚提起来的笔又搁下了,怪道:“怎么了?”上午她走时不都还好好的吗?



    “靖王,靖王人瘫了!”



    沈云西:“……??”不是,怎么、怎么就瘫了呢?上午不还生龙活虎的跟智障一样蹦跶得挺欢快的呢吗。



    “陛下皇后娘娘王爷他们都过去了,娘娘使人来,让您也赶忙去,说去得晚了就赶不上热乎的了。”后面那句,荷珠忍着笑憋了出来。



    沈云西也抿了抿唇,片刻才嗯了嗯,披了件御寒斗篷,又往靖王府去了。



    竹珍在后面指了指宫规,欲言又止,张了张口,话还没出,这头人已经不见了。



    竹珍:“……”



    只剩下一天,还要去看热闹,能抄得完吗?



    沈云西接到消息比较晚,她到时,靖王府外禁军林立,王府所在的那一条长街也早都被清空了,身穿盔甲的羽林军围得严严实实,街边别说人了,连一只麻雀都不见有,只有街道口远处才隐见几个好奇张望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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