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下午，殷维接到一个电话。
吴旻山告诉他，最近侦破一起电信诈骗案件。殷维已经离职，原本不必牵涉这些，但他在电话里提到了一个关键的公司，番达科技。
“你一直在研究的那个窃听软件，就是他们做的。”
吴旻山压低声音，继续补充，“你未婚妻那个旧手机。”
殷维后知后觉，这段时间他和万玫一直研究孙书源和卢丽珍之间的感情关系，试图从中侦破些什么，几乎没多注意孙书源工作方面的事情。
番达科技的主营业务，就是研发并出售软件技术。
“电信诈骗？”殷维愣了愣，“那个窃听软件？”
“嗯，你最好来一趟局里，”电话那头的吴旻山说，“诈骗团伙，还有软件售卖方，全都抓获了，正在审讯。”
殷维先打电话委托小宋来2701暂住，随时报告隔壁2702的风吹草动，随后前往之前任职的公安局。
审讯室里那三个诈骗犯，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番达科技员工。
他们三个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陈述作案经过：
员工甲是公司软件研发部的人员，两年前，和员工乙合作开发了一款能够窃听手机通讯信息的软件，甚至还能实时查看屏幕内容。原本已经通过初步测试，却由于被判定为侵犯隐私而中止。
员工丙作为公司销售部人员，和甲乙关系密切，由于客户人脉广，暗中将该非法软件推广售出，三人分成。
其中一些客户利用该软件窃取客户手机里的私人信息，如录音，照片等，作为资源进行电信诈骗，该团伙在上周被抓获。随后顺藤摸瓜，研发并出售软件的这三人也落了网。
吴旻山在审讯室里，简单向他们提了几个问题，对方都一一回答。所有进行过交易的客户都被记录，可始终不见孙书源的名字。
“你们会把软件出售给公司内部人员吗？”
员工甲点了点头，回答：“不算出售，我们同事私下……可以直接使用。”
“有哪些人？”
员工甲摇了摇头，面露难色：“不清楚。如果需要，大家可以直接互相拷贝。”
吴旻山把审讯结果告诉了殷维。
好不容易看到些许希望，却又破灭。
非法生产、销售窃听器材，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如果孙书源在名单内，且有确凿证据，或许可以从这个角度对他施压。无论是从何角度，能把他送去坐牢总归是好事。
可问题是，没有确凿证据。
万玫那只旧手机里的窃听软件，确实存在，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孙书源安装的。
“接下来怎么做。”吴旻山问他，“你还需要知道些什么？”
“我能进去吗？”殷维指了指审讯室里那个负责做销售的员工丙。
吴旻山硬着头皮答应：“我去和队长说说情。”
五分钟后，殷维终于得到准许。他的解释是，自己父母最近也遭受类似的电信诈骗，希望能获得一些线索。
审讯室里，那个员工丙看见一位没穿警察制服的男人走进来，感到好奇。
殷维试图让他放下防备。
“你好，陈先生。”
陈桦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您好。”
“你是番达科技销售岗位的员工，应该对销售部的同事很熟悉吧。”
陈桦虽然弄不明白他的意图，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非法生产、销售窃听器材，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但据我们调查，你所牵涉的诈骗团伙人数较大，案情严重程度比一般电信诈骗更深。”
陈桦脸色发白，抿唇不说话。
“我们调查发现，除去你们三位，番达科技内部仍存在出售非法软件产品牟利的人员。而且，不止当前这个窃听软件，恐怕还有其他的吧。”
殷维尝试诈他几句，没想到陈桦很快就上钩。
“嗯，是有。”
“如果你能够协助我们破案，供出目前你所知道的其他销售人员，以及其他非法软件产品，我们能够为你争取减刑。”
陈桦眼睛一亮，“真的？”
殷维点点头：“你可以列一份名单，当然我们会对此保密。”
随后陈桦说出三五个同事的名字，负责笔录的警员悉数记下，可这些名字里仍然没有出现孙书源。
“就只有这些？”
殷维看向他，陈桦认真地点点头，露出苦恼神色，
“我真的只知道这几个。大家都知道这是、是犯法的，都不敢声张。”
陈桦垂下脑袋。
“这样吧，你把你们销售部所有员工的名字都写下来，能写多少写多少。”
殷维告诉他，“标出那些你认为可能像你一样，私下销售非法软件的人。你提供的有效信息越多，我们破案越快，越能够为你争取减刑。”
陈桦忙不迭地答应。
半小时后，他说出了二十多个人名，其中包括孙书源。
殷维心里稍稍感到欣慰，准备问问他有关孙书源的事情，忽然在名单里看见另外一个人名：
雷胜男。
“警察同志，我全部说完了。”陈桦怯生生地看向殷维，“您看看……”
殷维随意问了其中几个人，然后不动声色地引到关键上：
“雷胜男是谁？”
“她，她是我们之前的销售组长。”
陈桦补充了一句，“女的。”
“为什么觉得她也在销售非法软件？”
“因为她……跳槽了。”
“跳槽？”
“对，”陈桦面露难色，结结巴巴地解释，“挺莫名其妙的。”
“为什么？”
“她，其实是个很好，很能干的人，本来快要升任主管的，但是后来……没当上。再后来她就跳槽去了另一个集团。”
“和销售非法软件有什么关系。”
“我、我也只是猜测。”陈桦十分窘迫，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流畅话，“她突然跳槽去了飞亿集团人事部，多好的肥差，肯定是走关系去的，毕竟之前她只是个销售。”
“你是认为，她通过销售非法软件，获得了人脉，才能够跳槽。”
“嗯。”陈桦点点头。
殷维略加思考一会儿，察觉出刚刚话语里其他的重要信息。
“你之前说她原本是能当销售主管的，为什么没当上？”
“业绩没别人好。”陈桦摇摇头，“去年春天，孙主管谈成一笔大单子，业绩直接超过了她。”
“孙主管，是你刚刚说的，那个，孙书源？”
“嗯。”
陈桦点头承认。
“你为什么觉得他也在销售非法软件？”
提到孙书源，陈桦脸色微微一变，似乎不愿意作答。
殷维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异常，质问：“你和他关系如何？”
陈桦欲言又止，看得出关系不佳。
“你和他有过这方面的合作吗？”
陈桦沉默几秒，点了点头。
“卖什么软件，也是窃听软件？”
殷维迫切想知道答案，这直接关系到能否扳倒孙书源，或许他和万玫能够提前结束这场战斗。
“倒不是窃听软件。”
陈桦叹了口气，
“是ai人脸合成技术，拟合度比同质换脸技术要高得多。当时我和孙书源还是同级员工，好不容易快谈成，但开发这个技术的同事单方面取消了合作，说是测试没通过，没法儿卖。”
随后陈桦苦笑了一声，连连摇头，
“后来我才知道，他俩骗了我。孙书源背地里和那个同事达成合作，还把技术卖给了某个大客户，赚了很大一笔，在市中心买了房子，车也换新了。”
殷维点点头。
“那项技术卖给了什么人？”
陈桦想了想，回答：“我似乎听人提过，是个女客户。”
“女客户？”
殷维微微蹙眉，忽然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紧接着，浮出卢丽珍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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