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完之后，如男觉得自己好受多了，但脑子里还是天旋地转。
她放下马桶的盖子，任自己坐在了上面，然后闭上了眼。
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她终于被敲门的声音吵醒了。
“男男？”是贺壹的声音。
“唔，我就出来了。”
如男站起身，打开水龙头，双手捧水漱了漱口。
然后她看见洗手台上竟然还有一次性牙膏牙刷，就又顺便刷了个牙。
话说这高档酒店还真是贴心又周到。
薄荷味儿的牙膏很醒脑，如男打开门的时候，感觉自己已经清醒了不少。
“下回不能喝不许逞强记得吗？”贺壹帮她整理了下头发。
“嗯，知道了贺先生，我下回一定注意。”如男一边说，一边旁若无人地搂住了他的腰，然后把耳朵贴在了他心脏的位置。
三十秒后……
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贺壹本来还堵心来着，可看见她这个乖顺的小模样，又实在拿她没办法。
她从来都不跟他吵架，除了偶尔聊天时候揶揄他两句之外，她大多数时候都是顺从又贴心的，就算是因为他受了委屈，她也是不哭不闹的，甚至还要反过来安慰他。
别人的女朋友给家里成员按地位排位，恨不得狗都要排在男朋友前面，可是她从来不。
她总是把他放在第一位，她叫他，贺壹，贺先生，从来不叫他，老公。
包括每次她神智最不清楚的时候，他都没能如愿听她叫一句，老公。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个执念。
反正他总有一种感觉，她从没有想过会跟他有未来，她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过一天算一天，她对他的好，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因为只有你认定必然会失去的东西，你才会从心底生出顺从、迁就、想无限对他好的想法来。
要不怎么医生对绝症患者说想吃点什么吃点什么，想喝点什么喝点什么的时候，家属就算倾家荡产都能答应呢？
因为现在不对他好以后就没机会了啊！
况且，他越来越觉得，她也根本不是真正的乖顺，她万一哪天狠起来，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贺壹越想越觉得堵心，越想越觉得她对他没有交心，越想越恨得牙痒痒。
“哥，大伙说去唱歌，你们还去吗？”陈辰过来拍了拍贺壹的肩膀。
“去，干嘛不去。”
“嫂子醉成这样了……”
“没事儿我抱着她去。”
“呃……”
如男没想到这个白酒的后劲这么大，她感觉满打满算她也没喝上二两呢，就醉成这样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ktv的包厢里了，房间里光线很暗，她只看到一群巨人的影子，有人在唱歌，有人在聊天，有人在喝酒。
也不知道是谁在扯着嗓子唱《死了都要爱》，难听得让人想死。
然后她又稍微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人的腿上。
“贺壹。”
“你醒了？感觉好点没？”
“好像好多了。”如男坐起身来，感觉头好痛。
“好多了就好，那天听你唱歌挺好听的，你想唱什么，我帮你点。”
“啊？算了，这么多人，我就不给你丢人了。”如男拢了拢头发，然后喝了口柠檬蜂蜜水。
“那要不你陪我玩骰子？”
“行吧，不过你得先教我。”
“这个没问题，我再叫个小伙伴，就咱俩你输了我心疼。”
“……”
“浩瑞，来。”贺壹招了招手。
l队16号卢浩瑞也是打一号位置的pg，是个满头脏辫的搞笑男。
“干嘛哥？”
“骰子吹牛玩不玩？输了的真心话大冒险。”
“你俩自己玩呗，叫我干啥。”卢浩瑞无语。
“我这不是看你一个人挺无聊的嘛，带带你。”
“你这不是带我，你这是要虐死我这单身狗，再说了，跟你俩玩这个，算是我欺负你们。”
“这游戏还没开始你小子就开始吹牛了。”
“那不然，哥，我把那个王晞雯叫过来一块玩行吗？”卢浩瑞坏笑道。
“行啊，你去请。”
卢浩瑞听完一步就窜出去了，比果冻和辣条都快。他们人多，包厢大光线也暗，如男是没瞧出来谁是谁。
贺壹开始给如男介绍游戏规则。
“你不等王姑娘来了再说？”如男又喝了半杯水，醉酒后遗症就是渴。
“宝贝，人家会的东西肯定比你想象的多。”
“你小声点。”如男抬头看了他一眼。
“每个骰盅里面有5个骰子，每个人各摇一次，庄家先喊点数和个数，下家喊出的点数与个数需大于庄家，直到抓住对方吹牛者获胜，四个人玩的话，就是从个数5开始叫，懂了吗？”
“哎呀，我骰子玩的特烂。”王晞雯走了过来，直接贴着贺壹坐了。
房间里的温度适宜，长发披肩的王姑娘穿着件奶白色露腰短款线衫搭配同色拖地裤，名媛范儿十足。
“没事儿，我坐你下家，我不开你的牌。”卢浩瑞一本正经的温柔换来的是现场好数个白眼。
“男男你听懂规则了吗？要不要先看我们玩两把？”贺壹朝如男眨眨眼，他就坐在她的下家。
“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性规则吗？”如男想了想，认真地问。
“没有了。”
“那就不用，不过我现在脑子还有点迷糊，真出错了你别忘了提醒我。”
“好，那这一轮就从你开始吧。”
如男摇了摇骰盅，然后迅速看下自己的点数，“你等下啊，我数数，8个4。”
“宝贝儿这……”贺壹表示他懵了，没见过有人玩骰子第一轮就直接喊这么多的。
“怎么，不能这么喊吗？”如男困惑道。
“倒是也能……9个4。”贺壹只好跟。
“10个4。”王晞雯也跟了。
“你们等会，我想想啊……我看嫂子这么肯定……好吧，我赌一把，11个4。”卢浩瑞相信自己的判断。
“浩瑞，对不起啊。”
如男一边说，一边掀开了自己的骰盅。
其他三个人低头一看，好嘛，她一个4都没有……
现场所有4加起来，还没有超过8个。
贺壹眯着眼看了她一眼，突然就笑了，他就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真乖。
“嫂子，你这么善良的人，怎么能做这种事呢，我还以为你至少有4个4呢！”
“别废话，说吧你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贺壹大笑。
“我当然选大冒险。”
“哎，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算大冒险。”如男笑。
“这还不简单，请壁咚你现场你最喜欢的姑娘。”严佑霖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
“那就这个吧。”
“哥们儿还真不怕这个，雯雯对不起了啊。”卢浩瑞一边说，一边拥过王姑娘的肩，三秒不到就把人家按到了墙上。
别说还挺a的。
如男双手托腮，用小手指轻轻敲着脸，难怪大家都爱看俊男美女壁咚，这确实赏心悦目啊！尤其这王姑娘大眼翘鼻、蜂腰长腿的，真不比一般的明星观感差。
所有人都开始起哄，搞得王姑娘不好意思地双手捂住了半张脸。
嗯，捂住之后，显得她一双美目更迷人了。
“你喜欢这个？你求我，哥们儿以后天天都可以满足你。”贺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如男耳边来了，倒把她吓了一跳。
“我求你，离我远一点。”如男笑着把他推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去。
“你现在还醉吗？”
“三分吧。”
“那要不要再来一杯酒？”
“干嘛？”如男狐疑，她怎么感觉他好像有什么阴谋似的。
“不干嘛，我就是觉得上回看你醉酒之后的样子挺可爱的，今天看你安安静静的，感觉没把你陪尽兴似的。”贺壹坏笑。
“行，你把那边那瓶啤酒给我，我一会儿给你表演个人来疯。”
贺壹心弦一紧，他就说吧，她对他的爱，跟临终关怀似的，是真惯着。
“这把是从我开始了吧？”卢浩瑞满面春风地坐回到座位上，用力摇了摇骰盅。
“7个3。”
“开。”如男毫不犹豫。
“嫂子你这不是针对我吧？”卢浩瑞扁了扁嘴。
“不是，我就是想找找你的规律。”如男清了清嗓子，大大喝了口啤酒。
所有人骰盅一开，果然，卢浩瑞和如男都是一个3都没有……
“好吧，这次你选什么？”如男好整以暇。
“我必然还选大冒险。”
“那就，挑一个你喜欢的人表白吧。”
“哈哈，程小姐你太坏了，你比我哥更擅长助攻。”严佑霖大笑。
“那我就不装了。”严佑霖拿起茶几上的假花，单膝跪地递给王晞雯，“雯雯，我喜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
王晞雯单手捂着嘴大笑，然后状似开玩笑地搂住了贺壹的胳膊：“哎呀，我们锦衣都只爱贺壹一个人，你没机会了。”
“没事儿，他做你偶像，我做你男朋友，这俩不冲突。”卢浩瑞自我解围地笑着站起身，然后坐回到座位上。
如男垂眸一笑，又大大喝了一口啤酒，等她再抬头的时候，王晞雯的手已经收回去了。
“嫂子，你可别被我哥逮住，5个5。”
“这次我信你，不过你有点太保守了，8个5。”
“开。”贺壹感觉，她终于又喝的差不多了……
“……”如男没想到他会开她的，可是她只有1个5。
卢浩瑞仍旧一个5都没有，这小子，吹牛的本事，和她一样大……
“哈哈，程如男，说吧，你选什么？”贺壹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
“我肯定选真心话啊。”
“那好，我想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之前，有没有喜欢过谁？”
“这个……有。”如男只能如实回答。
她的话一出口，贺壹唇角的笑容就凋零了，继而眼睛里划过一丝不甘心。
又过了两轮，卢浩瑞和王晞雯各输了一次，而如男已经喝完了第二瓶啤酒，她发现她好像对这种漂浮的感觉上了瘾。
“这次还是从我开始对吧？5个2。”
“6个2。”
“7个2。”
“8个2。”
如男没想到这仨人都不开盅，转了一圈，又轮到了她。
“9个2。”
“开。”贺壹没有任何犹豫。
这一次，现场的2的数量分别是3+2+3，而贺壹，刚好一个都没有……
“还是真心话对吧？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你现在还喜欢着那个人吗？”贺壹目光深邃，整个人突然变得压迫感十足，好像空气在这一秒都变冷了。
如男终于体会到了场上他对手面对他时候的感受。
“是，我当然还爱着他。”如男单手托腮，又醉的昏昏沉沉了。
呵……贺壹突然冷笑出声，然后一把把手里的骰盅推到了茶几中央，发出哗啦一声巨响。
“哎，哥，玩的好好的，这是干嘛？”严佑霖看出事情不对，立刻揽住了他的肩膀。
“没事，就是突然累了。”果然……之前他问了她那么多次，她就是不肯承认。
要不是今天他趁着她醉了问出她的心里话，她是想瞒他一辈子吧。
她当他贺壹是什么？是随便都可以的人是吗？只因为他先碰着她，先说喜欢她，她就勉为其难地敷衍敷衍他？
他还没忘，她甚至愿意替连逍去死呢。
连逍说过，她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是他陪她度过的。他比他多陪了她一年半，的确有足够的时间和她发生所有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故事。
只是，就算她们曾经真的爱过，又有什么不敢让他知道的呢？
他一直以为他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的，难道他连这点坦诚都不配得到吗？
那天在机场地下停车场的安全门后面，他看的清清楚楚，连逍拉着她的另一只手，看她的眼睛里都是深情。
哦还有，他很早就开始给她庆贺生日了。
为了不让她分心，他还特意用的左手写贺卡，多么克制而隐忍的爱，他要是她，他也早就动心了。
如果没有他从中作祟，没准人家早就在一起了。
说不定，连逍也不会受伤。他认识的连逍，一直是孤傲清高的，按理说他是不会轻易就被于锋那个小混混激怒的，除非那天，他的心情很差。
他想起来了，那是他这个赛季的第一场主场球。他本来也给他留了票的。
他问他：【要不要来现场看我打球？】
他答：【算了，就不打扰你和程如男了。】
可是，他不知道，他会在那一晚受那么重的伤啊！如果他早知道，他甚至愿意成全他们的，只要他好好活着就行。
他贺壹还没有卑劣到只顾忌自己的感受，在他心里，他连逍和程如男一样重要好嘛！
因为，他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光，也是他陪他度过的啊！那个时候，他住在连家，吃在连家，难过时候他陪他喝过酒，受伤的时候他带他去过医院，所有老师都不让他和他做朋友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疏远过他……
“来，哥，咱点首歌唱。”严佑霖拥着贺壹到点歌台去了。
如男反应了好几分钟才明白过来，他这是误会她了？
他是不是脑子哪里有问题？
她恨不得现在就借着酒劲儿冲过去拎着他的领子对他说：“你就是我从过去一直爱到现在的那个傻逼，谢谢！”
可是她忍住了，在他的人面前，她还是愿意给他留点体面的。
尽管她向来是个善于隐藏心事的人，可她也不认为情侣之间发生误会的时候其中一个人一定要强行被毒哑的。
她决定一会儿就告诉他真相。
本来就是他问的问题有毛病，他要是问：“你跟我在一块儿之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她不就答没有了嘛！
连逍说的没错，他就是一只草履虫。
可是，他竟然唱了陈小春的《算你狠》……
你若要走我不会留
强留的爱情不会撑得太久
不耐寂寞尺度游走
别以为地下恋情密不透风
我说算你狠善用无辜的眼神
谎话说了两次我就当真
唱的真难听……
就这，他那小迷妹还一脸迷醉地跟着他律动呢……
算了不解释了，让他堵心去吧！
如男想到这儿，拿上大衣，抬腿就往外走，她不想再看他那个帅的二五八万强行失意心碎的样子了。
“程如男！你干嘛去？”他的声音冷冷顺着话筒传来。
“啊，我去医院，看看连逍。”她温柔浅笑，跟包厢里所有人点了点头。
然后，她径直推门而出。
贺先生，我用你算我狠？
我狠起来，我连我自己都没放在心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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